苏云薰

全糖主义

心中所想不及他们万分之一。

【邱蔡】黄粱梦

黄粱梦

是合志稿,合志大概夭折辽我就拿来混个更

 你们猜是不是爱丽丝pa嘻嘻


00、

 

爱丽丝掉进了兔子洞。

 

 

01、

 

蔡居诚自混沌中醒来,阳光正是好时候,晶亮而活泼的洋洋洒洒跳下来,像是糕点上的蜂蜜装饰甚至让他整个人都懒洋洋轻飘飘起来。

 

这里大概是个入口,他这样想着又忍不住眯起眼睛,晕乎乎地甚至试图干脆躺回草地再睡个觉。睡眠和梦境永远是美好的,是无能者逃避现实的利器,是悲伤者安慰心灵的良药,也是梦想家见到幻想的最快方法。

 

所以这样温暖的时候为什么不睡一觉呢?阳光像糖浆,草地像糕点,就连空气都好像有着奇妙的香甜味道。蔡居诚也确实打算这么做了,他看见了那棵空旷草地中显眼到突兀的大树,倦怠和懒惰驱逐了他脑内的其他包括担忧警告的情感,支使着大脑命令身体走进那棵树的荫凉。

 

蔡居诚闭上双眼。

 

“喵。”

 

毫无感情的猫叫出现得实在不是时候,就好像猫叫驱邪而猫又总是被传说能看见些别的东西,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潮水般的倦怠和大脑内诱哄蔡居诚还是睡觉吧的那个声音突然消失了一干二净。

 

阳光依旧温暖,没了让人昏昏欲睡的奇妙感让蔡居诚霎时恢复他的警觉——即使他并不知道为何他会产生这样的反应。但是至少他知道,他应该警觉,因为他选择的道路永远遍布荆棘、必背负巨石压弯脊梁前行。

 

蔡居诚猛地睁开双眼,恰好是阳光最盛的好时候,没了催人入眠的奇妙效果,阳光便变得再普通不过。只是那个树上的存在过于耀眼,仿佛天生就能让他身边的事物出色又失色于自己。

 

邱居新靠坐在上半部分的树干上,深黑色的猫尾垂下来,放弃管理似的随着带了微醺气息的风摇晃。他那双墨到发蓝的眸子像是万年不化的深潭里的冰,就算是阳光刺眼也暖不到他周身的寒意。

 

他就那么垂下眸子,视线正对着蔡居诚的脸庞,就好像刚刚那声“喵”并不是出自他口。却也是蔡居诚抬眸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邱居新突然翘起唇角。

 

他生来一双笑眼,笑时会弯起眸子,像是月初的新月,盛满了一汪蜂蜜糖霜或许还有桂花糕的香甜。

 

他应该多笑笑,这样的想法突然蹿进蔡居诚的脑海,有些莫名其妙地却又是理所当然地被他接受并且认可。于是蔡居诚也忍不住柔和了之前还带了警戒的表情,他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泥土,因着阳光眯起眸子。

 

“你是谁?”

 

树上的家伙摇晃尾巴,好像逗猫似地总是让尾巴尖蹭到蔡居诚鼻尖还差几分的地方又猛地收回,就好像蔡居诚当年用狗尾巴草去逗那只肥胖橘猫。

 

明明树上那个才是真的猫吧?!

 

被当成人形猫咪的蔡居诚愤愤皱眉甚至生出扯住那根尾巴把讨人厌的家伙从树上拉下了摔个脸朝地的愤怒想法。

 

邱居新却好像能看出树下那个皱眉咬牙切齿,像是被骗今日没有小鱼干的猫咪的家伙在想什么。尾巴灵活的被收回,翘在他的身后似乎还卷出了颗心型——也许是心型,阳光过于刺目蔡居诚的视野有些模糊,他好像看清了又好像没看清。

 

“我是邱居新,”树上的人突然回答,他沉默一下接上,“是你的师弟。”

 

 

02、

 

一瞬间蔡居诚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他总是觉得自己将要抓住什么碎片却最终大脑还是一片空白。他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他是武当山惊才绝艳的二师兄,却不记得发生的事情也不记得师父师兄师弟的面庞。

 

角色框架已经建好,需要填充的内容却被丢弃。

 

他的过去现在未来似乎都是那么一条路,然而这条单行路此时却每处都是大雾弥漫,让人看不通透。甚至被剥夺回顾的选项,蔡居诚站在他的人生的这个位置,迷茫地、或许也带了担忧和不爽,在长久的逃避中选择原地踏步,不思前行。

 

然而只有一点,蔡居诚却奇怪的笃定。

 

他知道眼前的人绝对是他的师弟,是邱居新,或许还有别的什么身份,但是就好像认知早已溶于骨血,哪怕是蔡居诚被抽筋刮骨只剩下那么一口气他也能认出来邱居新。

 

大概是因为恨他,又大概是因为爱他。

 

只是蔡居诚不记得了。

 

大概是沉默太久,邱居新不知何时自树上站到了蔡居诚身边。他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垂眸的时候显得温柔又冷淡,却偏偏在把蔡居诚看进眼睛里的时候就好像把光禁锢眸中。

 

邱居新等到蔡居诚回神,才继续慢悠悠说:“师兄不记得我—”

 

他话音未落就被蔡居诚皱眉打断。

 

“我记得你,你是我师弟。但我只记得你是怎么回事?!”之前被诱惑永远沉睡的事情盘亘在蔡居诚心头,就算他的潜意识在叫嚣相信邱居新吧,他还是不由自主垒砌高墙试图为自己营造虚假的安全。

 

显然邱居新看出来了。

 

因为他这次再也没抑制唇角笑意,甚至刻意用恳切眼神对上蔡居诚看过来的凶狠目光,他软着声音认真地像是在为什么宣誓,“师兄多虑了。”

 

“我永远不会伤害师兄的。”

 

“我保证。”

 

 

03、

 

直到跟着邱居新走到山门前,蔡居诚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认为答应了不说,他目前还找不出有力理由怀疑邱居新。

 

这都什么事啊!!!!处于被动状态的现实让只能跟着邱居新走的蔡居诚深感挫败,只能愤怒地试图用目光干掉带路的那个猫耳猫尾估计是个变态的家伙。

 

邱居新熟练对恍如实质的目光假装没看到,他晃着因为情绪高昂翘起的尾巴,在蔡居诚因为被无视变得更为愤怒之前不知道从哪摸出了桂花糕递到人唇角。

 

春日暖阳落上糕点,清甜香气沁人心脾,邱居新放慢脚步维持着和蔡居诚并肩而行的速度,定定看向先是惊讶后是犹豫的身边人。

 

“这是金陵师兄最爱吃的那家的,”邱居新眨眨眼,带了点期待和讨赏的不惹人厌的得意,“师兄吃一口?”

 

桂花糕好吃,天气正好,若是身边没了这个猫尾巴摇晃总是碰到自己的家伙就更好了。蔡居诚这样念想着,吃光了他的桂花糕爬完了武当山的台阶,包着桂花糕的油纸没被捏住,突然就随着一阵山风晃晃悠悠不知飞向了碧空下的哪处云雾中。

 

少年的笑声就是这时候响起的。

 

蔡居诚本还因为刚刚飞跑的油纸皱了眉,颇有点怒气冲冲的样子。邱居新向来了解他,知道这时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才是正道,安安静静降低存在感假装自己只是一只生活与蔡居诚都不忍心对他动手的无辜小猫咪。

 

坐在书山上的少年眉间一点朱砂,婴儿肥的脸上那双眸子的光狡黠讨喜,怀里还抱着几张纸眼见着山路走上来的两人匆忙舔舔毛笔尖尖儿,在那几张纸上龙飞凤舞挂着诡异笑容不知道写了什么。

 

他匆匆忙忙收了纸张,在书山上晃着双腿双臂正好撑在书本上维持了俯身的平衡。

 

蔡居诚不惮以最恶毒的想法揣测他人,他恨恨想坐那么高肯定是因为太矮了,说不定还不会长了。

 

比蔡居诚高了半头的邱居新冷静地让耳朵垂下,主动友好地降低了身高差。

 

少年好像猜出蔡居诚想了什么,扑哧笑出声,声音清凉嘲讽意味十足:“别想啦蔡师兄,我以后可比你高多了。”

 

他边说边比划开来,笑眯眯指指屁股下面的书山补充:“大概这座山的一半那么高吧,毕竟掌门要高嘛对不对啊嗯嗯师兄——再说了,不高的话宁宁女神可是…没什么哈哈哈主要是蔡师兄太矮了要学会自我反省。”

 

邱居新准确伸手自身后抱住蔡居诚,猫尾巴细长灵活缠住蔡居诚小臂,制止了一场单方面斗殴。

 

“小棠,放我们过去。”邱居新的目光越过还在他怀里挣扎的蔡居诚,他用得劲有点大过了头,就好像许久之后失而复得松了手什么就会消失,又好像他心底千言万语却只能借此表达,又或许只是太久没做生疏了。

 

萧居棠眨眨眼,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行哦,邱师兄。让你过去可以,毕竟你也算本该在里面。至于蔡师兄嘛——”他拖长语调,像是往日向香客讨要点心的样子,“蔡师兄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蔡居诚冷哼:“哈?你以为你是谁,还要我回答问题,做什么梦?给我让开。”

 

萧居棠不为所动,露出一个无辜且甜蜜的笑:“那么我要问咯!”

 

“蔡师兄请听题,哪怕你进了山门寻回记忆之后要背负万千也不后悔吗?”

 

小孩子顿了顿,一瞬间敛去微笑,用上自某日开始他接下重担将童年天真还有自由后最常用的冷淡庄重神色接着询问。

 

“哪怕你会面对万千血债,会面对黄泉相隔,会面对苟活于世,会面对怨恨不甘?”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师兄,你什么也不知道能开开心心吃桂花糕,我也还是会写你和嗯嗯师兄八卦赚未来彩礼的小棠。”

 

童声清脆,偏偏字字庄重不可侵犯,惹得蔡居诚暂时放弃挣扎。

 

他沉默良久,久到萧居棠都以为他这是默认现状最好,这个猜想甚至让少年露出一丝不屑又习以为常的冷笑。

 

蔡居诚还是开口了:“你管我要面对什么?我要面对承担的东西哪容得你们置喙!”

 

他一字一顿,咬着牙齿像是自血肉骨髓中挖出答案:“我蔡居诚,哪管你们的想法,我既然是要找到我自己的路,那就只是我的事情——你给我让开。”

 

书山突然崩塌开辟出一条路来,萧居棠稳住身子后张张嘴半天没想到什么抖机灵的回答,只得撇撇唇对着邱居新做了个鬼脸。

 

他看着先行一步的蔡居诚,又用上自言自语般的声音咕哝:“糟了,邱师兄,我觉得这次说不定可以!那我先祝福你们咯,最后可不要后悔啊嗯嗯师兄。”

 

邱居新的猫耳动了动,好像听见又好像没听见。他维持着一步的距离紧紧缀在蔡居诚身后,每一步仿若千斤重能踏碎迷雾般的给了蔡居诚奇妙的安心感。

 

蔡居诚没说话没回头,他没看见在他们走远后那个少年突然拔节生长,肩宽到足以挑起重担。那些明亮的狡黠天真再也不存眸中,悲伤冷静充斥那双眸子——那是一个武当掌门应有的也将会是的样子。

 

他只知道,他必须向前走,他要寻回他的路本来的样子。

 

 

04、

 

宋居亦抱着酒坛子喝酒的时候突然被拍了肩膀,他猛打了个机灵一坛上好的桃花酿一半贡献给了落了桃花的泥土。这什么人啊!小道长怒发冲冠为酒痛心作出张牙舞爪的样子猛一转头就对上了邱居新那张毫无感情波动的面孔。

 

邱居新淡淡:“师弟,你酒洒衣服上了,一会儿大师兄一眼就能发现。”

 

宋居亦那句“邱师兄你千万要帮我保密喝酒”的事情被梗在喉中,表情扭曲仿佛被生生塞了十个糯米圆子还都不准咀嚼就要咽肚。

 

这样的表情在他看见邱居新身边的蔡居诚的时候,变成了被蔡居诚逼迫吞了十个漏了的黄连馅儿的糯米圆子苦得痛得恨得小道长恨不得立刻摸出他的剑匣要么打一架要么快点跑。

 

蔡居诚还没反应过来宋居亦表情的原因,他的大脑只告诉了他这家伙是他的师弟,而他的师弟现在不仅偷喝酒还仪容奇怪完全没有修道之人的样子——他只堪堪想起幼时的记忆,他记起他的师父、记起他的师叔、还有更多的师兄师弟,还有那些面孔模糊曾经逗过他的香客们。

 

蔡居诚板了面孔,一本正经训斥:“看看你这个样子,喝酒误事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是想丢我们武当的脸不成?!”

 

宋居亦的表情更加精彩,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仔细端详了蔡居诚,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他笑得声嘶力竭,掺杂了无数感情却又只能通过笑来表达此刻的滑稽。

 

小道长断断续续发问:“蔡师兄啊,蔡居诚啊,你怎么好意思有脸来训斥我、还说我们武当?!”

 

他张嘴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却突然瞥见邱居新比平日更为冷酷的气场,理智比较战斗力后选择了闭嘴。只是他还是年轻,愤怒掩藏不住,仇恨掩藏不住,不屑也掩藏不住,他的生命似乎永远停在青年的时候,喜怒哀乐浮于表面。

 

他比谁都入世,又停留在入世,即使当年和他一同笑闹的那个小小少年早已被迫挑起重担然后悟得出世真谛。

 

宋居亦还是不甘心,他知道邱居新的偏心和对蔡居诚的喜爱,却又觉得不值得不应该。他想了想在心底决定说完就跑,反正有蔡居诚在邱居新一定不会抛下人家来追自己。

 

主意刚一打定,宋居亦却被截住话头。郑居和慢悠悠拍拍他的后背,弯起的眸子无害温文却又满是无声威胁,大师兄未语笑三分:“居亦你怎么又喝酒了,我记得我前几天才说过你要禁酒对吧?”

 

他瞧着宋居亦龟缩了脖子脑袋,恨不得整个人缩进泥土,这才缓下语气安抚似的跳过之前那不带责怪意味的训斥:“怎么这个样子,我又不会骂你,只是小心莫要师父师叔抓到你。还有,酒后误事,说话要多想想、邱师弟也是,见到了也不替我管管。”

 

仿佛这才注意到邱居新身边的蔡居诚,郑居和仍是春风拂面的态度,却明明白白冷淡下来,他说:“蔡师弟是想过了桃林上金顶寻师父是吧?正好师父你也告诉我让你过去。”

 

他停顿一下似乎回忆师父的嘱托,八面玲珑心思缜密的武当大师兄向来这样,或许武功修为受制,但他做的事情却被人交口称赞为人信赖。

 

武当山的大师兄郑居和,从来也是弟子们崇拜仰慕的对象,甚至于有些事情所有人更倾向寻求郑居和帮助。

 

“只是我也会有小小的私心,毕竟我也只是普通人。只是我又是大师兄,所以只是稍微任性一下。我听说小棠给你了问题,那我也给你个问题吧。”

 

“二师弟,”他用上幼时最常用的称呼,他的二师弟自始至终只有蔡居诚一人,敷衍地官方温柔褪去声音带上无奈,“你就回答我,你的剑匣去了哪里吧。”

 

邱居新知道郑居和这是刁难。

 

蔡居诚失去记忆不说,又是醒来就在这里,哪有什么自己的剑匣,怕是蔡居诚路上的小零食都是邱居新身上的。他想他的大师兄即使温柔冷静早已看透一切,却还是生气的。

 

倒不是气蔡居诚,只是气蔡居诚的蠢,气他的二师弟为什么还要回来送死,更是气那时候的人心和圣意难测。

 

宋居亦没想那么多,他只当郑居和这是站在自己这边,倒是又恢复几分惹事本色。得意洋洋翘起不存在的尾巴,蹦跶到大师兄身后冲着眉头紧锁的蔡居诚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笑容。

 

蔡居诚看着宋居亦幸灾乐祸的得意笑脸,皱眉冷冷睨了一眼。这让小道长浑身一寒,又想起当初弟子之间互相指教时候被他的二师兄打趴在地的那天。

 

有那么一瞬间,宋居亦甚至在想,现在的蔡师兄如果只到这里留下了,那会不会他永远都是他曾经也仰慕敬佩过的武当未来掌门惊才绝艳的二师兄呢?

 

答案是否定的吧。

 

小道长又自己摇摇头,他知道和他对上目光的郑居和也一定是这么想的。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的蔡居诚,武当掌门亲传二弟子,怎么会甘心困于记忆享受虚假平和现状呢?

 

他本就是雄鹰,要击长空,行万里,要经受磨难被天灾人祸考验,要走弯路要过荆棘然后定会重回天空。

 

蔡居诚对上邱居新的视线,他能看出邱居新严重的不赞同也能看出师弟的担忧,但他就好像他很久之前的那样哪怕是错路,哪怕前方是南墙,他也要闷头向前撞倒南墙寻了自己的路去他的目的地。

 

他说:“邱居新,把你的剑匣给我。”

 

“不。”

 

“把你的剑匣给我。”蔡居诚没有理会又一次重复,他定定看进邱居新的眸子里,清澈的蓝色像是山中湖泊倒映晴空的颜色,纯粹坚定认真且不可动摇。

 

那是曾经让邱居新一见钟情,甚至于自此不可自拔的目光。

 

邱居新终于妥协,他掐了决不知道自哪唤出他的剑匣,将武当戒律中禁止剑匣予他人的规矩暂且遗忘。他想看他的师兄仍旧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只认邱居新为主的剑匣得了蔡居诚命令却奇妙的张开,飞剑环绕,剑气四溢,武当的二师兄掐诀而立,衣袂飘飘。他长袖上暗纹刺绣的鹤仿若终于苏醒过来一般在剑气中舞动。

 

蔡居诚道:“剑匣在此,武当弟子蔡居诚在此。”

 

当年各大门派也曾比武,蔡居诚带队武当的那几年宋居亦有幸跟过一次。他记忆里的二师兄那时候哪怕着了普通弟子的服饰,却仍然光彩照人不会泯然人群。

 

那年的蔡居诚一人挑遍同年各个门派高手,志得意满站上了华山之巅。白雪皑皑,华山的冷风惹得小弟子们鼻涕眼泪流了个遍,个个瑟瑟发抖恨不得裹紧衣服。只有他的二师兄在那块狭小的山崖之巅,寒风吹起墨发,就好像欲飞的骄傲白鹤。下一秒,蔡居诚真的驾了剑气化作的墨鹤到了仰脸的宋居亦面前,他敲敲还小的师弟的脑门,唇角笑容无奈又温暖。

 

他说:“四师弟,好好练功不要再去搞那些话本还混进香客里了。你看三师弟,都已经能和我过上几十招了。”

 

宋居亦知道,此刻的邱居新和郑居和一定也都回忆起当年的武当二师兄蔡居诚。

 

他突然就带上了释然和无奈,不带刁难的带了发自内心的笑意打趣般询问:“可是二师兄,这可是三师兄的剑匣,怎么就被你抢走了?”

 

郑居和察觉了小道长语气的变化,便也放松下来,他知道这下子不论蔡居诚给了什么理由他和宋居亦都会松口让人继续前行了。

 

毕竟他可是武当的二弟子蔡居诚,是他郑居和的二师弟,也是宋居亦的二师兄啊。

 

蔡居诚收了剑匣,没来得及还给邱居新却被扯住手腕。他的三师弟试图用那双眸子表达“师兄这样特别好看我特别喜欢”,蔡居诚假装没看懂悄悄红了耳尖转开脑袋回答宋居亦的调侃试图转移话题。

 

“既然我能命他为我而动,我自能用他行天道,用他显我武当威风,为师尊认可,怎么不是我的?”

 

邱居新瞧见那抹绯红,瞬间进入奇怪的冒出粉红小花的幸福状态。周身气场柔和不少不说,甚至还得寸进尺从拽住蔡居诚腕子,变成了捏住蔡居诚手心。

 

宋居亦歪歪脑袋,叹口气又恢复活泼样子,咋咋呼呼搬了他那只剩下个底儿的酒坛子靠在了桃花树边。郑居和见此只好摸摸鼻尖,叹口气,他说:“我还要看着四师弟,就不送了。”

 

他补充:“自此向上的金顶阶梯每一级就是一段回忆,二师弟你确定好了你的路吗?”

 

蔡居诚没来得及回答却被邱居新用力握紧手掌,他的师弟像是要把他的手捏进自己的血肉里那样握住他的手。

 

“无碍,我陪师兄。”

 

邱居新抢先回答拖着蔡居诚快速走向金顶。不论前路未卜,不论道阻且长,不论结果如何,他早已决定要护着陪着蔡居诚人生长路直到尽头。

 

他听见了已然凝固在时间中的郑居和无奈的笑声,还听见了同样再无未来的宋居亦借酒嘟囔什么加油什么三师兄冲鸭这次一定抱得二师兄入洞房。

 

都是些什么!邱居新无奈翘着唇角,却更用力握住了蔡居诚的手。

 

他感受到,他的二师兄不仅没有生气不满甚至还轻轻回握了他,带了安抚意味地捏捏他的手掌。

 

邱居新突然就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的师兄早已确认了自己的路,而他只需要陪伴就好。

 

更何况,看来蔡居诚早已把邱居新写进了自己的未来路上。

 

05、

 

蔡居诚好像做了一个梦。又好像做了无数个梦。

 

散碎的记忆雪花似的洋洋洒洒落下来,天地之间除去地上那些记忆碎屑就只有一个蔡居诚。他像是下山拿了玉米丢了西瓜的猴子,怀里满满一捧记忆,却还要跪下来试图把地上落下的其他记忆收回怀里。

 

可是太多了。

 

他回忆起邱居新武功突飞猛进超过自己;回忆起他同邱居新争吵后弃了邱居新一人在身后沉默如雕像良久;回忆起他被关进后山面壁心中怒火万丈;回忆起点香阁被困却瞧见楼下偷偷看他的三师弟。

 

他还回忆起,当今圣上命令屠武当,战火鲜血染红山下弟子道袍。

 

他猛地睁开眼睛,十指收紧刚被邱居新扶进怀里就赤红双目嘶声询问:“邱居新,我问你,我们这都是死了对吗?”

 

他的师弟长久垂眸,纤长的睫毛颤巍巍抖动几下又归于平静,就好像自己是一座雕像无悲无喜只是恰好遇见了一个蔡居诚才软化了石头心,学那初春被融坚冰开始围绕喜爱之人流淌。

 

邱居新慢慢摇头,又慢慢点头。

 

蔡居诚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还未等他思考他却越过三师弟的肩膀看见了他放在心底的师父。萧疏寒仍旧是一头白发,偶有微风吹过更显得他如同仙人一般。

 

蔡居诚是知道的,他的师父本就应该得道成仙,而非不知生死困于他的记忆中。

 

萧疏寒没有多做言语,他仍是如同往常什么也没发生时候的那样执着那柄拂尘,垂眸慢声发问:“最后的记忆你可要看?”

 

蔡居诚迟疑着,想要唤一声师父却又开不了口。他挣开邱居新的搀扶,远远冲着萧疏寒跪下,郑重其事行了礼。

 

“弟子要看。”

 

“哪怕看后万劫不复,看后扰乱心智,看后发现真相残酷,看后你必须面对现实?”

 

蔡居诚沉默了,事到如今他大概也能猜出最后发生了什么。他突然生出一种隐秘的胆怯,让他为此羞愧又庆幸,不知者向来无罪,若他选择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他这样想着无意识地想要移动手掌却突然碰触到同他一起跪着的邱居新的尾指。他的师弟就算是跪姿都是满分的标准,只是向来无欲无求的出世之人现在连表情上的担忧都藏不住了。蔡居诚是猜想倒邱居新的潜台词的,他知道他的师弟大概想说“师兄怎样我都陪着”。

 

那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武当的三弟子邱居新,武当未来的掌门人邱居新,蔡居诚的爱人邱居新,有他在身侧有什么好怕的呢。

 

于是蔡居诚咬牙叩首,“弟子明白,不会后悔。”

 

他听见萧疏寒带了笑意道:“痴儿,痴儿!”

 

 

06、

 

自古江湖庙堂不分家,武当亲朝廷曾为当今圣上于江湖的代言者。可惜发展过快,又有人进了谗言惹得本就不甚英明的皇帝起了铲除心思。蔡居诚是导火线,方思明朱文圭的行为是炸药,终于炸出了皇帝的心思。

 

武当被屠,大师兄郑居和率领弟子誓死抗战,四师弟宋居亦没了轻浮样子悄悄送走萧居棠后在后山被官兵堵住至死抱着他的剑匣,武当掌门萧疏寒登了最高的山峰向皇帝叩拜三下跳崖明志只求放过武当弟子。

 

那日邱居新不知是被蓄谋支开还是恰好被派下山要去华山讨要债务。

 

被逐的二师兄蔡居诚听了事情拼命赶来却只能止步山门,若不是恰好被赶回的邱居新救了怕是也要在生命最后都趴在山门口遥望金顶。

 

血液结痂糊住蔡居诚的眼睛,他的喉咙早已因为过度嘶吼不能再发出声音。他在心底一遍遍的念着:武当、武当!他看见官兵向他逼来,他的剑匣早已被打碎,他恨,恨得撕心裂肺刻入骨髓。

 

却在此时有人握住他的手,他的师弟长身玉立将他护在身后冷冷睨着敌人。

 

邱居新说:“师兄放心,我陪你。”

 

蔡居诚猛地睁开眼睛。

 

屋外早已天光大亮,邱居新趴在桌边睡得正香。大概是蔡居诚起身的动作太大,又或许邱居新向来浅眠,桌边的人也睁开双眼定定看向蔡居诚。

 

邱居新的眸子仍旧是蓝到发墨的颜色,隔着阳光和空气中飞散的颗粒,显得温柔而又欢喜到无法形容。

 

他唤:“师兄醒了?”

 

蔡居诚慢慢点头,他似乎昏睡很久,久到他哪怕做个动作脖子都在叫嚣。

 

“还睡吗?”

 

“不睡了。”蔡居诚刚要撑着身子坐起,却立刻被邱居新几步上来帮他垫好枕头。他师弟俊美的脸颊就这样靠过来,蔡居诚心思一动突然揪住邱居新衣襟在他唇角浅尝辄止亲了一下。

 

他说:“还睡什么,你都要陪我走下去了我哪还能回梦里。除非——”

 

他拖长音带了点笑意,正逢是春季好时节,春风温暖微醺吹了几瓣桃花自窗口飘进屋子恰好落上邱居新发顶。蔡居诚抬手刚要勉为其难拈走那枚花瓣,却被邱居新抓住了手,他的师弟讲他的手捧在手心托举起了,垂首亲上他的指节。

 

蔡居诚这个角度恰好看见邱居新亮晶晶的眼睛,他的师弟接口:“除非一起。”

 

“除非一起。”

 

屋外桃树粗壮不知何夕栽种,大概邱居新都忘记他多少次尝试将蔡居诚唤回现实。但是好在,这一次黄粱梦醒,他的师兄终于寻到了自己的路,而现在他只需同他的师兄一起走完这段人生路剩下的部分。

 

最好不过。

 

07、

 

爱丽丝想念她的猫咪,她要回到现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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